第35章 一县父母官也没有余粮

柳北县知县许守谦站在官衙院中,望着厚厚的积雪,一筹莫展。

遇到百年不遇的雪灾,作为一县的长官,救灾安民是怎么也不能推卸掉的。

可救灾需要钱粮呀,如今县库空空,除了陈年的白条就是账本。连老鼠也都含泪搬了家,拿什么去赈灾呢?

造成现在的局面,倒不是许大人贪婪所致,而是前任,或者前前任们落下的巨额亏空。搁在平常年景还好,冬季虽然冷,死几个人也属于正常。可今年不行,雪灾来得突然,并且受灾面积很大,整个湖广都遭了灾,连个借粮的地方都没有。

大家千里做官,都为发财而来;总不能让许大人为了救灾,而从私人腰包掏钱吧,再说也不合做官的规矩。

许守谦叹了口气,自言自语道:“还是唤来师爷商议一下吧,看看自己的这位智多星谋士有何高见。”

“大人,我倒有一个好办法,既可以充实县库,又使我们有了救灾的米粮,还可以给我们挣些过节钱。只是有些...。”师爷接到差役的汇报后,慢条斯理地走进来,看着许知县道。

“你就不要卖关子了!”许知县急得跺脚,“只要能解柳北县百姓之苦,就是我许某人上刀山下油锅又如何。”

“大人言重了。”杨师爷捋下八字胡,笑道:“大人爱民如子,学生佩服。大人还记得柿树山铜矿一事结束后,我曾给你一份名单?”

“你是指和吴家有勾连,一直吵着要去府城,告我不作为的那批恶棍?”许守谦仰天大笑,“好,很好,这下柳北县百姓有救了。这眼看春节到了,正好杀几头肥猪,本县和百姓们过个肥年。”

“走,书房说话,这天贼冷贼冷的。”

和聪明人讲话,就是爽,一点就透。

走近书房,杨师爷阴阴一笑,“这些恶棍,为富不仁,祸害乡里;勾结匪类,意图谋反。大人当趁救灾之际,剿灭匪类,还柳北县百姓一个晴朗的天空。”

许守谦点头道:“此事你知我知,行动之前,务必严守秘密。衙门的当地人,一则不堪大用,二则多与匪类有所勾连,狼狈为奸。我听你讲那周泽普为人慷慨,做事缜密,且勇力超群。你即刻去见周泽普,邀请他共同剿匪。”

杨师爷道,“此人龙行虎步，视瞻不凡,乃是学生所见人中佼佼者。”

许知县道:“我正欲结交此人。此事你全权做主,事成之后,我自会送周泽普一份大礼。”

杨师爷一愣,随后笑道:“大人目光如炬,在下佩服。我看剿匪一事,还是由我们主导。我亲自带领捕班快手搜寻证据,传唤被告;班头武三郎带领壮班民壮把守城门,严防贼人外逃。大人坐镇大堂,审判贼人。那些恶棍识趣倒还罢了,如果胆敢对抗官府,站班皂隶的水火棍也不是吃素的!三木之下,何求不得?”

许知县道:“此事宜早不宜迟,否则夜长梦多。你即刻去见周泽普,告诉他所有缴获,许他三成,七成归本县。毕竟县府救灾事大,他会理解的。唉,这年头,我一县父母官也没有余粮呀。”

白雪皑皑,寒风刺骨,

周泽普正带领着金鹰纵队的战士,艰难地行走在通向县城的路上。

一尺多的积雪,一踩就是一个窝,非常难走。

六匹大青骡子拉着新做的爬犁,累的气喘吁吁。爬犁是周泽溥根据东北的马拉爬犁临时让村里木匠赶制出来的,上面装着腌肉鱼干等高热量食品,下面则是盔甲刀枪等武器。

一个小战士解开新棉衣的扣子,散散热气,问刘大壮:“大壮哥,我们去县城干一票?”

大壮道,“别竟想着打仗,有那么好玩吗?我们这是跟随周大人去救灾,去城里开粥棚,你小子没听说城里冻死饿死不少人吗?”

小战士道:“听说了。前天,姥姥和舅舅一家从赵家庄投奔到我家。听舅舅说他们村子里房子被大雪压倒了大半,人冻死死不少,舅舅家的房子也被压倒了。”

大壮道:“如果没有周大人,我们都不知道去投奔谁。”

小战士道:“我妈说了,要我跟周大人好好干,将来也混个一官半职的。”

其实,大壮只是告诉了小战士行动的一部分,白天自然是去救灾施粥。但是到了夜晚,纵队将根据衙门师爷送来的情报,对县城来一场搅风雪。

柳北城南的松林边,周泽普勒住马,对朱炳昆道:“朱场长,你和宁姑娘率领骑兵在林间隐蔽下来,监视南门的动静,战斗打响后,对外逃人员进行截击,以俘虏为主,给我们增加无偿的劳动力。”

朱炳昆敬礼后,和宁玉儿一起带领骑兵隐入密林。

柳北城的受灾情况远远超过周泽普的想象。

被大雪压塌的房屋比比皆是,乞丐们在街头哆哆嗦嗦讨饭,衙役们忙着搬走昨夜在寒冷的夜里冻死的人。

眼前的一切让战士们唏嘘不已,如果没有遇上周大人,他们的结局可能连乞丐也不如。

来到周家老宅,事先安排在这里打前站的乐一雷,已经准备好饭菜,烧起了地火龙。 战士们围坐在餐桌旁,边吃饭,边听周泽溥的指示。

“今天我们不但是来开粥棚,也是来打仗的。我们不但要会拿起武器打仗,也要会拿起锅碗瓢盆打仗。方式不一样,但是结果相同,都是为了以后我们的部队发展壮大,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。你们是部队的种子,以后会升为各级军官,甚至会成为将军。在任何时候,要学会利用一切有利的条件,使我们的战果最大化。”

战士们热烈鼓掌。

院子外的粥棚下,两口大锅已经架好。

周泽普亲自把大米、腌肉丁、萝卜干倒进锅里,对一旁添水的乐一雷道:“我要去看望几位穷秀才,你在这里盯着施粥。你要多留心青壮年、儿童、读书人、和年轻有生育能力的女人。对这四类人,要多加以引导。石桥村不远,热馒头、热菜、热炕头等着有志于参加石桥建设的人们。我们不是救世主,救灾也不是我们的主要责任,那是大明朝官府的事。我们不能越俎代庖。”

乐一雷道,“公子放心,我会有选择的救助的。”

周泽普点点头,在连和等战士的陪同下,坐着爬犁而去。

按照老秀才何起鸣的提议,周泽普拜访了几位家境贫寒并且与何起鸣友善的生员。雪中送炭,总能让人对你没齿难忘。

秀才吕若愚今天有点烦,本来破旧不堪的祖屋,在大雪的重压下倒掉了。一家人只好挤在临时搭建的窝棚里,唉声叹气。还有十多天就到春节了,没钱、少粮、天寒地冻,这日子怎么熬呀?想去粥棚吃粥吧,又怕丢了读书人的面子。

“请问若愚兄在吗?”院墙外的雪地上,来了鲜衣怒马的一群人,为首是位风度翩翩的公子。

那公子看到穿着带补丁长衫的吕若愚挑开窝棚的草帘,疑惑地看向自己,拱手一礼道:“在下周泽普,见过吕兄。”

不等吕若愚回话,便示意战士搬下两袋米,一块色泽鲜亮的腌肉、一袋木炭,送进窝棚。随后对吕若愚笑道:“吕兄,春节将至,小弟也不知兄长家里缺什么,就备了一些粮油木炭来看望兄长。吕兄不要推辞才是。”

吕若愚毕竟是场面中人,激动之余,拱手对周泽溥笑道,“原来是周贤弟,听何老先生常提起你,言贤弟乃人中龙凤,今日一见,果然不凡。”

周泽普笑道,“小弟闻吕兄才高八斗,日后如有疑惑请教吕兄,还望不吝赐教。”

吕秀才道:“周贤弟以后用愚兄效劳之处,绝不推辞。”

周泽普笑道,“我另有要事,不再叨扰吕兄,暂且告辞。”说吧,向吕若愚拱拱手,带领众人离去。。。

秀才娘子待周泽普一行人走远,高兴地跑出窝棚,对在雪中沉思的吕秀才道:“相公,你何时交的这样仗义的朋友?送的米和肉,还有木炭,咱们过节不愁了!”

吕秀才喃喃道:“周泽普古道热肠，颇有孟尝君之风啊！”

周泽普又连续拜访几位落魄的秀才,一样送去了温暖和祝福,让这些在饥寒交迫中的大明朝知识分子们百感交集。